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认识张忠言先生时间不是很长,大概只有那么几个年头,过从也不怎么甚密。而我们一见面却总有说不完的话,聊不完的天,就象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似的很热乎。我想,这大概是源于我当编辑,他当导演的缘故吧。因为每每相逢,或对坐品茗,或林荫道上漫步,我们的话题自然总离不开戏剧艺术。这些年尤其是近几年,张先生导了许多有分量的戏,为黄梅戏、京剧、话剧舞台奉献了很多优秀作品。
我和张先生投机的一个主要原因,那是因为他是一个真诚的人,真性情的人。真爱真恨,真哭真怒,真情实感,这一点在他的身上鲜明而持久地保存着。即使他后来当了团长,以至今天到了古来稀的年龄,也变化甚微。一个戏剧导演之所以能够取得今天卓尔不群的成就,与他的为人是绝对分不开的。张张先生对戏剧事业痴迷般的热爱令人感佩;他对戏剧界前辈、同仁和朋友的真诚相待令人尊敬;他对妻子邱艳琴和女儿张茹、张晶的挚爱深情令人动容……我之所以尊重张先生,是因为再辉煌的艺术殿堂也要从做人的一砖一瓦开始,张先生在这方面做得很多,自然也做得特别好。
向读者朋友介绍张忠言,就必须介绍他在长期的人生与艺术道路上的诸种苦难、徘徊、思索、觉醒的整个经历,不然就不全面了。
1945年,张忠言出生在安徽省潜山县一个叫黄泥的小镇子。黄泥镇有七百多年的镇史,是个远近闻名的戏窝子,镇上业余黄梅戏剧团经常在镇子里的茶馆里或露天演出,张忠言从小就喜欢黄梅戏,每演必看,一场不落。更有趣的是,他痴迷到演员前面走,他踩着演员的影子在后面跟,说是为了学习演员走路的样子……
1959年,张忠言如愿考入安庆艺术专科学校(安徽黄梅戏艺术职业学院前身),师从京剧名角陈鹤昆,深得其艺术精髓,在舞台上塑造了一系列鲜活的艺术形象,如《女驸马》中的刘文举、《白蛇传》中的法海、《十五贯》中的过于执、《徐策跑城》中的徐策等,其表演诙谐、洒脱、含蓄,随意中见功夫,朴素中见精巧,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表演艺术风格。
张先生还是一位戏剧导演,从1965年到现在,他导演了《稻香千里》《珍珠湖畔》《俩夫妻》《莫问路归处》《余老四与张二女》《红梅惊疯》《泪洒相思地》《两代风采》《香妃恨》《槐荫梦》《小辞店》《杨月楼》《嘻队长》《焦裕禄》《赵英娘》《姐妹情仇》《女驸马》《邓石如传奇》《邀学》《聘丈夫》《重任在肩》《乡村小院》《独秀山下的女人》《苏醒的田野》《追逐太阳的孩子们》《路口》等30多部戏剧作品,他深谙导演艺术,是黄梅戏事业的中坚力量,为黄梅戏、京剧、话剧导演艺术的发展,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。
说起他当导演的经历,其实纯属偶然。1965年,全国文艺界学习乌鲁木奇文艺小分队,怀宁县黄梅戏剧团当然也不例外。其时,张忠言嗓子倒仓,他由主演陡地沦为龙套,跟在主角屁股后面混,一度思想转不过弯来,处于极度苦闷之中。在他喝凉水也塞牙的时候,小分队送戏下乡,剧团演职人员一分为二。本来人就不多的县级剧团,人员一分为二,导演尤其紧缺,可想而知。没人排戏,怎么办?众人你望我我望你,一筹莫展。团里当家花旦潘根荣拿到一个叫《刘四姐》的本子,说这个戏很好,想立起来,没人响应。情急之下,她提出让细伢(张忠言)试试。张忠言在受宠若惊的同时又感到诚惶诚恐。潘就免不了一番扇动性的鼓动。张热血沸腾,一跺脚,挺身而出。不久,张忠言的处女作《刘四姐》从农村演到怀宁县城,叫好声一路,初显他的导演才能。潘后来说,无心插柳柳成荫,没想到自己竟栽培了一个知名黄梅戏导演。
张导尝到了甜头,自此一发而不可收,屡有新作问世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1984年,他排演的大型现代黄梅戏《家庭公案》。这个戏着重渲染情与法、父与子、夫与妻的情感冲突,塑造了一位当代“包公”王刚大义灭亲、刚正不阿的艺术形象。在整体节奏和舞台氛围上,松密有致、层层递进、一气呵成。当王刚送儿子归案,儿子拒捕夺路跑下舞台时,观众席中突然出现两位全副武装的民警,父亲接过民警的手铐,亲自给儿子铐上,押出观众厅。观众起立鼓掌欢呼,把戏推向了高潮。这个“观演共享”的大胆尝试,得到了观众的认可。之后《家》剧调到地、省演出,大获好评。时任安徽省委宣传部部长的牛小梅称:“这个戏演得好!一个县级剧团能排演出受观众这么欢迎的好戏是不多见的。” 《安徽日报》和《安徽文化报》相继发表了评介文章。《家》剧还被拍成舞台戏曲艺术片向全国播映。
1987年,他又排演了《嘻队长》。他别出心裁地把舞台时空抽象化、自由化。舞蹈演员参与搬动布景,并与剧中人物进行交流互动。使舞台上呈现出一幅绚丽多姿、层次分明的画面。观众眼前一亮,说这样的现代戏就是好看!《安庆报》给予了较高的评介。
大型清装历史剧《邓石如传奇》是张导的又一力作。他不仅执导,而且担任刘墉一角,为该剧增色不少。《邓石如传奇》荣获安徽省“五个一工程奖”。该剧拍摄了舞台艺术片。电视台对他进行了专访。他还撰写了《一代书圣邓石如》论文,在《黄梅戏艺术》上发表。
张导深有感触地说,一个县级剧团的导演,往往苦恼多于欢乐。地方小、经费少、行当不全、阵容薄弱,捉襟见肘。导演样样走在人前,什么事都要带头干。稍不留神,一个部门的失误,就会带来整个戏的失败。还有极少数人不重视戏曲导演,认为导演就是拉拉场子,谁都能干。岂不知剧本只是纸上谈兵,只有通过导演、演员等部门的二度创作,才能形成舞台上立体的艺术品。而其中导演是统领全剧的,是中心,是整个排练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主要人物。
张导是1962年进的怀宁县黄梅戏剧团,1986年任副团长。后来辞掉了副团长的职务。1994年,他任团长。仅仅干了两年,他又辞掉了团长的职务。他自己觉得领导工作非其所长,而且要花许多精力与时间,影响其导演艺术的研究与创作。
最使张导刻骨铭心的是2000年的一天,他因事出门,乘大客车至石牌不远的清河时,因一拖拉机突然横穿公路,客车司机躲闪不及,猛踩刹车,致使客车一个猛子扎进了深沟。这场车祸夺去了张导的右手臂。然而他没有趴下,挺过来了,继续活跃在黄梅戏的舞台上,继续他的导演艺术。更感动我们的是,2007年,张导自费去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进修深造。因他失去了右臂,生活上多有不便,尤其是用左手写字,“从头越”的困难可想而知。不理解他的人说他“何必呢?”而他不想在有限的余生中混日子。更重要的是,他的黄梅戏情缘、舞台的吸引力,使他难以放弃。在上戏学习期间,他系统地接受了导演理论学习,观摩了近百部戏剧作品。从而开拓了视野,丰富了知识。他刻苦学习的精神感动了导演系主任李建平,他要同学们记住张忠言的名字。
张忠言自任导演以来,一直是创作高峰期,他导的大型清装历史剧《邓石如传奇》《聘丈夫》《重任在肩》《追逐太阳的孩子们》《独秀山下的女人》《路口》等戏剧作品,在全省全国分别荣获优秀剧目奖、导演奖、“五个一工程奖” 、一等奖。同时,屡有戏剧作品进京演出,获得首都专家和观众的广泛好评。
纵观张忠言的导演艺术,我们认为,以现代手法把握,增强趣味性,改变戏曲的封闭结构,以体现出一种充满活力、空灵优美的追求,是张忠言导演艺术的一个显著特点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讲,张导并没有过人的才情,但他却有敏锐的观察、深入的思考和持久进取的毅力。正是基于这一点,才使他在进入老年之际完成了令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内在转变,从过去相对来说偏重技巧,被动地刻画人物形象逐步过渡到一种注重觉醒的自我意识表现,而这种自我意识又是建立在对民族、历史、文化、传统、戏剧、艺术的整体把握之上的。所以这种转变既是令人不可思义的,又是合情合理的。我们还认为,张忠言的贡献不仅仅是对黄梅戏艺术的局部发展,而重要的是他活跃了我们的艺术思维,用他的成功实践突破了我们某些固有的艺术定式,使某些长期对立的审美意识得到了新的统一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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